“人工孵化丹頂鶴是一件矛盾的事。”在遼寧省盤錦市林業和濕地保護服務中心鶴類繁育保護站技術人員趙仕偉看來,他盼著有一天丹頂鶴不再需要人工孵化,現在建鶴舍其實是為了以后不再建鶴舍,他希望這個愿望早日實現。工作30多年來,趙仕偉打交道最多的就是丹頂鶴,從見證遼河口第一只人工授精的丹頂鶴產卵,到摸索出“人工 自然”的繁育模式,2024年保護區成功繁殖成活86只丹頂鶴,創下歷史新高,他也被很多人稱之為“鶴爸”。
趙仕偉
因為多年的工作經驗,趙仕偉也練就了多項特殊技能,他可以通過聲音辨別丹頂鶴的性別,也可以通過監控看丹頂鶴的行為動作判斷出一些常識性的東西,是否健康,在繁殖期哪天會產蛋?!胺仡^去看走過的30年工作道路來講,可能最難的是早些年?!壁w仕偉告訴新黃河記者,當把身心撲到所做的這一件事上,也不需要去刻意堅持什么,自然而然就去做了。他說,在安靜的環境下工作久了,反而回到城市覺得太嘈雜和喧囂。
11月深秋的遼寧遼河口國家級自然保護區,蘆葦蕩隨風搖曳,不時傳來幾聲鳥鳴,紅色堿蓬草造就的紅海灘有些許褪色。對于趙仕偉說,這樣安靜的環境更為舒適,他也期望著有更多野生動物可以在這樣的環境里自然繁育、健康成長。
把一枚卵變成一個鮮活生命
1993年,趙仕偉從沈陽農業大學畢業后,就踏入了保護區基層管理站工作,自此他開始與野生動物打交道,30多年的時間過去了,他說自己與動物的感情變得更加深了。從最初的鳥類救助工作,到1996年與同事一起參與成功孵化了3只小丹頂鶴,趙仕偉是見證者也是實踐者。在趙仕偉的回憶中,他救助過丹頂鶴、大天鵝、東方白鸛等多個物種的鳥類,但與他結下最為深厚情感的還屬丹頂鶴。丹頂鶴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盤錦的濱海濕地是東亞—澳大利西亞鳥類遷徙通道中的重要停歇地、越冬地和繁殖地,如今在盤錦,在遼河口,丹頂鶴已經成為當地的一種標志。
丹頂鶴
談起丹頂鶴的孵化歷程,趙仕偉介紹,保護區成立之初遼寧省林業部門在遼河口濕地進行了兩次野外調查,發現丹頂鶴在這里繁育,確定了遼寧盤錦是丹頂鶴自然繁殖地的最南線,這具有十分重要的地理意義。隨后,有國外專家提出,建議保護區可以人工飼養幾只丹頂鶴。首先通過人工飼養,了解丹頂鶴的生活習性,便于接下來的保護工作。其次人工飼養可以進行科普宣傳,因為丹頂鶴屬于世界瀕危物種,且在我國鶴文化歷史非常悠久。
人工孵化丹頂鶴的工作也就此開啟,但如何把這一枚卵變成一個鮮活生命并非易事。從學習繁育技術,到逐漸摸索出“人工 自然”繁育模式,這是如今在遼河口丹頂鶴種群數量增加的原因,也是趙仕偉及其他的同事們多年來持續不斷推進這項工作的經歷。據了解,從1987年至2016年,盤錦市持續推進丹頂鶴野生種群的壯大和物種保護工作,于2016年技術得到新突破,繁殖數量不斷增加,成活率大幅增高。2016年至2023年人工繁育丹頂鶴356只,2024年繁殖成活86只,人工繁育技術不斷成熟。
新黃河記者從盤錦市林業和濕地保護服務中心了解到,2012年,建立了遼寧省丹頂鶴種源繁育基地,占地7000畝,現有籠舍3000平方米,種鶴籠舍30個1500平方米,種鶴30對,雛鶴舍8 座1500平方米,孵化育雛室6間,育雛場地6000平方米。此外,2010年以來,陸續有丹頂鶴在此越冬,且種群數量不斷增加,由最初發現的5只,到2023年冬季越冬種群已達到112只,成為我國境內丹頂鶴第三大越冬地。
現在建鶴舍是為了以后不建鶴舍
伴鶴多年的趙仕偉也有一些“矛盾心理”。“我們想做好保護丹頂鶴的一些相關工作,必須得走近丹頂鶴,去更好地了解它們。在這個過程當中,跟鶴會產生感情是不可避免的事,同時鶴對人也逐漸產生了一定的依賴性?!壁w仕偉解釋,這是為了更好地工作,但丹頂鶴終究是要回歸大自然的,“從野化訓練回歸自然來講,這個(依賴性)就不行,要盡量減少甚至避免讓它們和人產生更多聯系?!?/p>
丹頂鶴
“早些年,咱丹頂鶴人工繁殖數量比較少的時候,每一只鶴都會有名字的,后來種群數量大了,它們只有一個編號了?!壁w仕偉打了一個比方,早先的自己是一個家長,每一個孩子的生活習慣都熟悉了解,但數量增加后,他變成了一個校長,應該更加整體地做“教育”工作。趙仕偉說,時間久了,工作人員難免對這些丹頂鶴有些舍不得,但是大家不能陷入這個誤區,“就是你對丹頂鶴好,但千萬不要把國家一級保護動物變成身邊的寵物?!?/p>
此外,趙仕偉還提到,行業內的大伙有一個共同想法,想有很多經驗,同時又不想有經驗。他解釋,經驗是失敗之后才總結的,但沒有經驗又無法增加孵化數量,“我們又不想經歷失敗,我們又想有很多經驗,這是比較揪心的話題。”
趙仕偉說,丹頂鶴們不屬于任何人也不屬于保護區,它們屬于大自然。據了解,保護區2021年開展了丹頂鶴野化工作,截至目前已將 243只人工繁育的丹頂鶴放歸自然。2022年監測到有7對在野外繁殖,并成功繁育后代9只;2023年監測到丹頂鶴筑巢14處,出雛成活 15只;2024年監測到丹頂鶴筑巢8處,出雛成活10只,這對于瀕危物種的保護和種群擴大具有重大意義。
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到經過多年的保護管理,盤錦濕地生態環境逐年改善,鳥類資源也不斷豐富,鳥類種類已由1991年的236種增加到現在的321種。丹頂鶴種群數量也不斷增加,2024年春季北遷時調查到588只,盤錦已成為丹頂鶴大陸種群遷徙的最重要停歇地。
趙仕偉和丹頂鶴
“我提點希望吧?!壁w仕偉說,自己今年已經53歲,還有十幾年的工作時間,“在我退休之前應該會看到這樣一個畫面,今天大量人力、物力、財力投入丹頂鶴繁育野化訓練中,包括建籠舍,為了什么?為了有一天不再建籠舍去養鶴?!壁w仕偉告訴新黃河記者,他多次跟身邊人說起過這個畫面,他解釋,如果靠丹頂鶴自然去種群復壯,應該是一個很漫長過程,而且是比較困難的,現在的工作是階段性地幫助丹頂鶴種群復壯。他盼著丹頂鶴自然種群復壯的一天早日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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